收尸人
【又名六道堂堂主善后的一百零八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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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收尸很久了,寿终的,枉死的,但最多的,是战死的。
守城军里的每一个,杨老头都认识,大部分是在他们生前就认识的,毕竟合县不大,守城这么多年,城门进进出出的,也都脸熟了。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在他们死后才见了第一面,比如那些梧国人。
战争刚开始的时候,杨老头就被叫去了守军的驻地,帮凑着军医。虽然救人他不行,但只有他最知道怎么能让那些英雄走的更体面,都是熟面孔的年轻孩子,为了这座城弄的伤痕累累,总得去的干干净净。
随着北磐人的一次次攻城,慢慢的,他发现很多人已经是他不认识的了,脸、衣服、随身物件,都不一样,看着都是梧国的物件。以前他也收过梧国兵,但那时都是作为敌人,处理的很随意。但现在。
没想到也有需要他好好对待这些人的一天。
杨老头拧了拧湿帕子,擦干了眼前人脸上最后的一丝血痕,不经有些感叹,都是年轻的孩子啊。
轻轻盖上了席子后他扶着腰站了起来。隔壁伤员的哀嚎和呻吟一直没停,抬目看眼前这块空地也已经放置不下更多人了,明天开始,埋不下的只能开始焚烧,而这才是战争开始的第五天。
“敢问老丈,可有看到这位小哥的胸前铭牌?”突然一声清雅的询问从身后传来。
杨老头回头,便看到了一个身着白衣之人,那人和他的声音一样,一看就是个有学问的儒雅公子。虽然脸色有些苍白,还有些擦伤,眼底也透着疲惫,但看过来的时候还是保持着温和的笑意。
是了是了,有人和他说过,这次帮着守城的梧国人里,有一位挺特别的公子。杀敌时百步穿杨身形鬼魅,黑衣染血能滴一路,但回城后一定会换回素色的飘逸衣衫,头插各种精致的发簪,不管战事如何、他自己是否受伤,都会温温柔柔地和人笑着说话。
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
“是这个吗?”杨老头从胸口掏出了一个铜牌,因为刚刚收拾的时候发现背面刻有名字,想着可能会有人想留着,就取了下来。
“对,就是它,”白衣之人接过铜牌,顿了一顿,“…多谢老丈。不知之后……可否都交给我?他不在了,总得有人带他们回家…”
杨老头叹了口气点点头,看着那人珍重地把铜牌放进了一个小锦袋,锦袋里传出铜片碰撞的闷响。
几年以后,当杨老头再回忆那白衣之人,是有些庆幸的,因为记忆中他没再见过那人。
那时随着战事更加严峻,城墙外的守城军尸体已经和北磐人完全混杂在一起,根本没办法一一收殓,连那位梧国战神的身躯都没保住,但至少,他没有亲自为那白衣之人取下铜牌。那么,他就还有可能已经远离了这里,带锦袋里的同袍们回家了。
是的,就是这样。杨老头刚埋完一个寿终的老妇后下意识的又走向了当年焚化大战尸首的空地上。
这里时不时的会有人过来祭奠,所以也立了个石碑,碑上没有任何名字,毕竟到了最后,人们已经分不清哪些尸块是谁的了。
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身量极高的人站在石碑前,穿着深色的宽袖长衣,瘦瘦的一直溜但明显身板不弱,宽肩劲腰看着像是习武之人。只见那人手中拿着一壶酒,干干脆脆的往碑前倒了个一滴不剩,然后又从宽袖中掏出另一壶,拆起了封布。
杨老头见着有人在正准备转头离开,就听见一声询问传来。
“敢问老丈,可有闲暇陪我这个过路人喝一杯酒?”语气洒脱,音色清朗。
杨老头看见那人望来的温和眸子,有一丝恍惚。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觉得眼前这人,和记忆中那公子有点像呢,可眼前这人明显是个面容更锋锐的江湖侠士。
喝酒?大概江湖人更爱交朋友吧,想到这,杨老头决定去蹭一蹭这一杯酒。
都不是讲究之人,两人在碑前席地而坐,边喝酒边唠起了家常。
这江湖人似乎对合县的家长里短很感兴趣,什么赵捕头最近找回了刘婶的鸡,什么书塾的先生和学生吵了起来,什么来了个胡商总偷偷摸守城军私养的狗,甚至连甜糕铺子开业这种事,都能让他拍手叫好,聊着聊着也不会忘记时不时的再给石碑浇上几口酒。
酒过三巡,迷迷糊糊地,杨老头已经舌头打结说不清话了,就记得自己睡着之前一直拉着那人的袖子,硬是想看看为啥他的酒总是掏不完,然后就沉入了梦境。
这一觉,杨老头睡得很沉,沉到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另一场梦,那个梦里,他依旧在收拾着战场。
但好像战场上还有身量极高的另一个人,也和他一样,在不停地翻动着尸体和尸块。
“敢问老丈,能帮我把…带回去吗?这是最后的…”突然那人闪现到了他面前,低沉但礼貌地询问,然后把什么东西珍重地双手捧给了他。
我必须帮他们,杨老头冥冥中很坚定地觉得。所以在看清那是个血色战旗包裹的尸块后,还是干脆地接了下来。刚想抬头问那人要带去哪,视线就开始模糊,恍惚间有一瞬看清了那人的衣服,是熟悉的玄底金丝铜扣。
是的,很熟悉,这个样式他一定在哪里见过很多次,是哪里呢,还没等他想起来,世界开始混沌崩塌,耳边隐约听到那人呢喃着。
“都骗他出来了,自然也要带他回去…”
当年那个梦醒来后的那天,正是他点了火把,送走了最后的一批英雄的日子。
他记得,那天腾起的烟,飞去了很远很远。
【待续】
PS:很爱一念,会努力把小分队写完。